得不會偷竊。小心這些梯子啊！這個欄桿跟羅伯．布魯斯一樣老啦！」

那個醉酒的家夥滿足地擡級而下，諾奇迅速揮揮手催促莎拉。

綁在借來的羊毛衣裙下方的是件大口袋圍裙，裏面裝滿了她可能用來卸下畫布的一切工具。她曾見過瑪麗組裝過數百張畫──解開應該相當容易才是。她還帶了打火石、鋼鐵及引火物。

她把龐大的口袋壓向大腿，匆匆走出樓梯井，跟隨諾奇走向邁克租來的房間。

「小姐，安靜。」諾奇低喃著為她打開門。「敲兩聲就是有別人來了，一聲就是指揮官本人。」

莎拉嚇得幾乎喘不過氣，說道：「如果他來了，你就快躲起來。我不要你為了我惹上麻煩。」

「說得好像妳沒有為我們跟魔鬼打交道似的。」

「諾奇，我說真的。」

「妳繼續在這裏啰啰嗦嗦，就一定會被逮到啦！我再問一次，小姐，妳真的不要我到那裏幫妳拿妳要的東西？」

他跟小皮並未質問她這次竊盜行動是為了什麽。「不必。」

「那就快，而且一定要安靜。」他推她入內。「還有別打破任何東西，不然女仆就慘了。」

莎拉從未感覺如此孤單，她溜進邁克的房間。

***

吃完魚，邁克放下刀叉擦擦嘴。「現在妳可以告訴我什麽事讓妳這麽高興嗎？」

用餐間，他的母親像個少女般喋喋不休，讓耳上的鉆石閃閃發光，也讓站在她身後的仆人泛出微笑。

「吃完牛肉再說。」她玩笑似地譴責邁克。「吃牛肉之前先報佳音是會招來厄運的，我不會讓那種事破壞我們的夜晚。」

邁克順從地等待，點頭示意總管把他的盤子收下去，並重新斟滿他的酒杯。仆人斟酒時，邁克試圖猜想母親要說出的好消息。毫無疑問一定跟翰芮有關，因為她的長子是她最關心的。但是今晚的她正是他一直幻想的快樂母親，邁克打算好好享受一番。

「媽，妳讓我忍不住玩一玩猜謎的游戲了。我猜是翰芮在賭桌上贏的錢足夠讓他重獲自由了。」

她高興地輕聲說：「不，不過也許根本不必那樣。」

如果不是紙牌或骰子，那翰芮的橫財是打哪裏來的？

仆人雖然仍隨侍在側，艾美夫人還是搖鈴喚他。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她告訴他可以端牛肉上來了。

邁克高興起來，晚餐愈快結束，他就能愈快知道母親為何這麽高興。她仍未詢問他任何關於他的問題或她不在時出了什麽事。真是奇怪，她一直沒有提起錢的事，或者該說「缺錢」的事，而那通常是她的談話主題。

不過大體而言，他必須承認今晚與過去幾次會面相較絕對是一大進展。

牛肉薄片送到他面前時，他叉了一塊一先令大小的肉片，發現它鮮嫩多汁。韮菜與紅蘿蔔漂浮在濃濃的湯汁上。邁克認為這是他離開印度之後吃過最好的一餐了，在印度餐餐都是咖哩羊肉跟米飯，甚至英國人的飲食也是如此。

角落那座漆器制坐鐘敲出八點半的聲音。機械的噪音使他想起莎拉所說她與翰芮在特洛俱樂部默默地共餐的評論。

嫉妒刺傷了他。但強烈的嫉妒外，依舊有個困擾他的問題：為什麽她會同意與翰芮訂婚？雖然她技巧地避開了這個問題，邁克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想搬到愛丁堡，而與翰芮結婚提供了這個機會。

孟莎拉仍有許多令邁克深覺困惑的部分，不過知道他還有許多時間得到答案讓邁克感到安慰。她喜歡他，這一點他毫無疑問，而且他們若是在平凡的環境中相遇，兩人的感情進展就大不相同了，會進行得更順暢。作夠白日夢了，他實際的天性叱道。他努力回到現實，明白對面的女人才是他該關心的。

房間裏除了刀叉聲便是一片靜默。

格嵐居用餐的情景都是這樣的嗎？也許是吧，因為他的母親不是擅長聊天的人，她顯然將這個習慣遺傳給黎家的繼承人。這份靜默讓邁克不舒服，他想著：還有什麽比共餐更好的時機及地點能夠增進家族情誼的呢？無視手邊的機會幾乎是一種違反人性的罪惡。

他嘗了洋蔥與紅蘿蔔，發現味道不錯。奶油圓餅硬硬的，苦苦的柳橙醬讓人垂涎，讓他想起童年的歡樂。但是溝通的需要戰勝了一切。「母親，我要對妳的廚子致上敬意。」

她點點頭同意地揚起眉毛，然後低聲說：「五年前翰芮從巴黎帶回來的。市議長大人跟公會的會長都迫不及待地前往法國，跟隨翰芮的腳步。」

她對長子的喜愛是可預期的，翰芮代表家族，翰芮供養她。邁克忍不住想象與翰芮訂婚的若不是孟莎拉，今晚會是多麽不同。但是他既然看不出這樁婚事有何道理，也就滿足於知道翰芮與莎拉的婚事永遠不會成真。

邁克是真心想要她，如果他見到了行蹤無法捉摸的羅斯公爵，他打算如此告訴他。

惱人的靜默增長。

然而邁克並不是為了熱絡的談話而到此地。如果他要的是那個，他會去找莎拉。他回憶起她下午激動地談及男人的錯誤而填滿了心中的空虛。翰芮稱她為思想家，邁克完全同意。

他試著想象翰芮及莎拉在一起的情景，但是另一波嫉妒將想象的畫面抹上色彩。他看見翰芮站在桌首，手握銳利的刀，切開一只鵝。他看見莎拉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談論著利啟巷的孤兒們面臨的困境。

在邁克的想象中，翰芮試著關上耳朵，不想聽她不請自來的發表有關基督徒責任的演說，他並不打算做這項艱苦的工作。刀子劃破了那只鵝，不是流暢的刀法，而是歪歪扭扭得甚至不會出現於貴族府的仆人餐桌上。

莎拉宣布她要推薦諾奇進劍橋。

翰芮咆哮出聲。

莎拉打算為孤女佩格辦場舞會，引介她入社交界。

翰芮的耐性變得跟面前的鵝肉一樣破碎，他把刀子整個插進已經被切得亂七八糟的鵝裏，尖叫著跑出房間、跑出屋子，並奔離他對莎拉的承諾。

「什麽事這麽好笑？」他的母親問道。

邁克搔搔鼻子掩飾他的歡喜，把自己拉出那個幻象。「我正在想連約翰說的一件事。」

「連約翰是誰？印度來的朋友？」

天老爺！她終於提出一個與邁克生命息息相關的話題了。「約翰是伐夫區的制輪匠。妳前往倫敦時我曾到伐夫走了一趟。」

「莊園保持得很好吧？」她問道。「那些仆人沒有變得懶懶散散的吧？」

邁克坐直了些。「沒有。房子仍舊保持得很好，連氏夫婦跟我一起來愛丁堡了，他們將要住在孤兒院，協助孤兒。」

她皺起眉頭，但是與過去幾次會面相較，她的不悅相形之下相當微弱。「我不想跟那個地方扯上一點關系。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把黎家的名字放在那幢屋子上，我會派人去把它拆得幹幹凈凈。」

邁克再三考慮後，決定把那裏命名為莎拉之家。是的，那很適合，是她想到的；她應該受到讚揚。他還寧願母親不插手其中呢──他追求莎拉的過程已經有太多障礙了。當他告訴她那個名字時，她會怎麽說？他不會說。等他見過石匠再說吧，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邁克，我真的希望你到聖安德魯做一趟禮貌的拜訪。」

他當然還沒有去看過隨著頭銜而來的封地──根本沒有封地。但是這件事不怪他的母親；莊園並不是傅家的。

邁克擦掉手上的面包屑。「我去看了礦產。會花掉好大一筆錢，不過一旦有所改進，我們就能確信當地礦業相關人員至少會有十年的利潤。新設備——」

「到倫敦跟翰芮談談，由他來作決定。無論如何，我們不該在餐桌上決定生意，我們不是商人家庭，你知道的。」

他感覺像個孩子，一個犯了大錯被喝令坐下的孩子。他不會任人如此侮辱，今晚不行。「母親，這般輕視商人階級有什麽目的？我敢說他們錢賺得不少，而我們黎家卻不是那麽回事。」

「我們以後也會。」她輕易掠過他的回答。「大約一周內我得再回到倫敦。」她推開空餐盤。「也許你願意陪我去？」

邀他同行的提議讓他高興，但他不準備這麽快就再度離開莎拉。他仍為了母親不感激他對家族利益的努力而情緒不穩。

「謝謝妳，但我不能，也許下次。是翰芮送妳回愛丁堡的嗎？」

「不。翰芮喜歡有我作陪，但我的錢不夠我再待下去，而且我還要安排」些事。」

「安排什麽？」

「我在七月主辦的音樂會啊！」

「音樂會？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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